2021年12月20日星期一

夢見余伯

夢見某人,醒後那天就不期然發生跟那人有關的事,譬如談到,想到,或者在媒體上見到,這種事,已發生過很多次。今天又是這樣的靈光。

余伯是我兒時住處旁一間叫安華餅店的老闆與掌櫃。小時候常去買麵包,就跟那裏的員工熟落了。大概十一二歲罷,餅店要夜班售賣員,也忘了是甚麽契機,余伯竟然問我有否興趣。我返去問准了父母,就應承了。每晚七點起直至十一點打烊,工資五元。

但我第一天工作,卻是到廚房清潔,我手腳俐落,很快也很好的完成了。之後就到舖面,應客人要求夾麵包,包蛋撻,餅干,收款,有時甚至會用電動切機切方包,根本就是一個成年售賣員所做的。

在那裏,我做得很愜意,清閒時就站在餅櫃前,看街上百態。香港那時仍未富裕,不時會見到乞丐,精神病患者,殘障人士。最深刻的是一個雙腿殘廢,只用雙手執著用布包著的硬物,坐在地上像划艇般艱難前行的人。還有衣衫襤褸,行為怪異,被稱為灣仔皇后的精神病患者。那時香港真的還有路有凍死骨的情況。

同舖的都是老人家,閒時會聽他們說一下人生經歷,他們的生活牢騷,這令我有比同齡人有更多的思考,更加的早熟。有一位姓尹的伯伯,是前國民黨軍隊文職很有文化,能寫一手飛騰有力的毛筆字。他知我愛看書,就平價賣了一套史記,一本民初蘇曼殊的斷鴻零雁記,和一本毛筆畫冊給我。

那段時間,我雖是童工,卻做得開心。放工前余伯發了當晚工資,又送我兩個麵包,我就喜孜孜的回家去了。

想來已是半個世紀前的事,這些老人家都已作古。因為印象深刻,我間中都會夢回。

今天跟侄女兒閒聊,講到灣仔舊事,說到今日大有大廈的前身,有一列舊店,由我家樓下旁邊起的波音,安華,存心堂,英京酒家。猛然醒起,我昨晚不是夢見笑容可掬的余伯嗎?

夢真的奇妙,明晚又是鉅額的六合彩了,今晚可還有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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